《大众软件》采访录：国产单机游戏的突围之困

2002年的春天，笔者刚刚成为一个游戏媒体的编辑，因此得以有机会参加了一个在成都举办的业内人士座谈会。那是一个非正式的、气氛很轻松的座谈会，在会上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你觉得在今后的数年里单机游戏和网络游戏谁将在中国内地成为主流？”那时《石器时代》《千年》《龙族》等网络游戏刚刚在内地冒头，网络游戏的发展开始为人所看好，但市场的主流仍然是单机游戏——甚至可以说那时遍地都是单机游戏公司。在场的人基本都是单机玩家出身，当然，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认为今后国内游戏市场应该还是呈单机游戏主导，网络游戏附属的发展方向。

只有一个人认为网络游戏会迅速取代单机游戏，成为国内的市场主流。这个人就是这次座谈会的发起人，虽然当时他的话并没有令大家完全认同，但是随后时间证明了他是正确的。转眼7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单机游戏公司一批批倒下了，消失了，一家家新的网络游戏公司就地而生，如同雨后春笋。当年那个座谈会中力挺单机游戏的朋友们，也许绝大多数现在都在更有“钱途”的网游公司里任职。谁还会在意自己当初的看法呢？是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单机和网游对市场把持权的更替，最可怕的是，它也不经意地在改变着人们的观念。

如今再说起国内的单机游戏市场，至多不过是一声叹息，我们眼见它衰落至此，但面对这种衰败，热爱它的人们却感觉如此无力。形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以至于稍有了解的人都能说个头头是道。但究竟如何真正去实现传说中的“单机游戏复兴”？也许眼下唯一能给出的答案，那就是“坚持”。没有火种，是无法形成燎原之火的，《史记》中有一句话叫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意思是说楚国哪怕最后只剩下三户人，但要打败强大的秦国的，还得是楚国人。套用在目前国内的单机游戏领域，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没有尚在坚持的单机游戏厂商，又何谈复兴的希望？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本刊的两位记者在这个寒冬即将过去之际，走访了北京的游戏天堂、娱乐通、北京软星三家厂商，同时还联系到星空娱动的负责人，也通过网络和电话的方式，进行了采访交流。这次走访，不仅仅是为了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同时也希望能看到他们在2009年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下面，就请跟随我们一同前往吧。

寰宇之星及游戏天堂

决定采访游戏天堂（寰宇之星已在几年前将游戏销售业务全权转交游戏天堂），也有许多巧合的成分。其一，在春节期间，编辑部的QQ群里，有同事发出了一组在视觉上颇具震撼力的图片，据悉，这组很有行为艺术风格的海报图片的制作者和模特均为游戏天堂的员工。而这组海报所表现出的宣传主题是正版维权以及盗版对单机游戏产业造成的伤害；其二，今年1月18日，某媒体报道一家游戏资讯网站在打开网页负责进行维护检查工作时，却赫然发现网站首页已经被修改，以往绿色的页面被以黑色全部掩盖，并在上方滚动显示着几个血红色的大字——“抵制盗版，支持正版！”在这则报道中，被“黑”网站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游戏天堂，认为恰恰是他们对该网站中部分玩家收录的游戏下载链接不满，从而指使黑客，对网站进行了一次攻击。

这两起很偶然的新闻事件促成了本次专访的第一站——游戏天堂。在位于北京中关村的游戏天堂的写字间内，本刊记者与游戏天堂从高层到制作海报的一线员工进行了一次围绕单机游戏生存与正版维权的对话。

从教师转型进入游戏行业的游戏天堂副总经理傅思建从事单机游戏行业已经超过10年，他也坦言，在目前单机游戏市场急剧萎缩的情况下，游戏天堂近年内也思考过转型，长期建立起的销售渠道以及忠实度较高的玩家是游戏天堂的优势资源。不过，在记者看来，另一个让任何玩家都觉得比较冷峻的事实是，在2008年全年，由寰宇之星代理，游戏天堂发售的游戏仅有《三国大战》一款。临近农历岁末，2009年1月上市的《轩辕剑外传——汉之云》《三国群英传Ⅶ》《幻想三国志4》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仅仅是搭上了末班车，毕竟，对于1年多前我国台湾省就已经发售的这些单机游戏，即便再有耐心的内地正版用户恐怕也只有悄悄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得并打穿游戏之后，才出于收藏的目的来购买这些姗姗来迟的游戏，留住心中那份对正版游戏“迟来的爱”。

“2008年，游戏天堂首次出现了经营亏损，亏损额大概在几百万元。”所以，当傅思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记者并不感到意外。“这几年我们代理发售的中文单机游戏不能在内地同步上市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尽管我们也曾尝试过制作销售游戏周边等其他业务，但因为规模较小，比起主营业务单机游戏的销售来说，还不足以支撑整个公司的营收。”与冷静地思考公司战略层面的管理者相比，游戏天堂的市场部及销售部的员工们则痛斥目前单机游戏的盗版现状，来自一线销售部的几位成员，同时也是这组正版维权海报的主角们对此颇有感触。“以前一款单机游戏的主要发售渠道是书报亭、软件专卖店和书店，而这几年单机游戏市场的萎缩，使这些渠道发售的正版软件销售量还不到原来的1/3。而对我们冲击最大的，还是一些伪正版的肆虐，尤其是许多中文游戏不能两岸三地同时发售时，内地市场相对的滞后效应导致了伪正版在很短的时间便能掠取惊人的暴利。”一位销售部的职员给本刊记者算了一笔账，“以‘仙剑四’为例，据他们走访渠道掌握的数据，仅仅是伪正版的版本就多达数十种，总数量在40万套以上，这些通过P2P方式获得的盗版游戏资源不需要支付任何版权金，经过压盘、包装印刷，一套游戏的成本大约在5元左右，而售价则高达60元（批发价格有折扣），单套游戏的利润高达40元以上，10万套的销量便可积累400万元的利润，如此高的暴利在一个月时间就能达成，对正版游戏的巨大冲击可见一斑”。

另一位销售部的员工在向记者痛斥伪正版的同时，还讲述了部分玩家的不理解。“有很多玩家甚至把游戏不能同步上市归结为游戏天堂的不作为，这也让我们非常无奈。一些钻了空子的伪正版产品更是赫然把游戏天堂的服务电话印刷在了包装盒上，从装帧到印刷，与正版游戏的包装很难区分，而这些玩家很多都是年轻的学生，对正版游戏的包装辨别能力有限，误把伪正版当成正版，而且还支付了不菲的成本代价，因此比网络盗版下载的杀伤力更大。尤其是滞后上市的‘汉之云’‘幻四’等游戏，在正版游戏上市半年前我们就经常接到玩家打来的要求服务的电话，实在让我们哭笑不得，随后的事实也证明，这几套正版游戏的销售受到了极大影响”。

正是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在某天的午餐时间，游戏天堂市场部的策划人员和销售部的几位销售人员共同想到了制作一组宣传海报，希望通过这样的视觉宣传形式来唤醒玩家和某些不良的渠道从业者。并结合公司近期的系列“正版”市场宣传活动，积极引领玩家。他们认为从消费习惯方面的引导，远比“STARForce”的加密技术更为可靠有效。不过，这组海报问世以后也引发了玩家不同的反应，支持者固然有之，冷言相向的也不在少数。对于不理解的玩家的反应，几位海报事件的当事人倒是豁达地表示：“我们理解玩家。”

此外，对于游戏天堂携黑客出手攻击其他网站的传闻报道，公司市场部的一位负责人则用“懒得搭理”这样的话语表示对于此事无中生有的轻蔑与愤怒，“如果有涉及侵犯我们产品知识产权的事件，我们只会通过法律的正规渠道来解决”。

2009年，是寰宇之星及游戏天堂在中国内地成立后的第8个年头，这家国内知名度最高的中文单机游戏代理公司，也在这8年中，经历了中国游戏产业从单机游戏快速全面转型为网络游戏的风风雨雨。当年，由我国台湾省众多一线单机游戏厂商共同联合成立的该公司，曾成功推出了让玩家耳熟能详的“仙剑奇侠传”“新绝代双骄”“幻想三国志”“三国群英传”等系列游戏，但是消费习惯以及市场不能良性循环造成的恶果，在今天看来，已经使得正版单机游戏处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记者所担忧的是，不知道玩家未来是否还能玩到这些单机游戏的后续作品。

在采访的最后，对于业内传闻的寰宇之星即将转型尝试运营网路游戏的传闻，公司的负责人不置可否，在记者看来，似乎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在企业专注于单机游戏并不能获得正常收益的时候，或许，活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