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驱动型游戏没有未来？只是它们不够好而已

你有没有发现，近几年发售的游戏，其剧情越来越敷衍了。

不管是JRPG的式微，还是AVG逐渐向软色情靠拢，如今我们谈论游戏时，似乎只会将玩法挂在嘴边。虽然聊游戏讨论玩法，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玩家对剧情脚本的漠视，已然跌到了历史最低，哪怕游戏本身数十个小时的流程，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甚至跳过大段的文字，也丝毫不会影响玩家的流程体验。这些游戏中好玩的绝对不少，但封盘以后，角色是一个都没记住。

如果你不服气，可以仔细想想，这么多好玩的游戏，近几年还有没有像红狼那样令人印象深刻的形象，是不是一旦聊起“玩家最喜爱的角色”这个话题时，你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总是那几个老掉牙的人物。

是开发商先降低了剧情标准，玩家随后逐渐麻木，还是玩家先不重视剧情，开发商随之降低了脚本质量。

这个问题，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其源头难以寻觅。总之，一款游戏对角色塑造的工作量是越来越小，剧情驱动型的游戏，也逐渐被装备驱动型所取缔，甚至养成类游戏，也不再视人际关系为重心。你曾经喜欢的那些游戏，其剧情都在一步一步迈向崩坏，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向数值系统看齐。

这样的结果，难道意味着剧情驱动型游戏，真的就死路一条吗？

其实未必。剧情与玩法，本不是冲突的元素，其本质仅仅是开发者的分配意愿而已。相比玩法这种能迅速给予玩家成就感的系统，剧情的起承转合，要显得太慢太慢，付出更多的工作量，不见得能获得成比的收效，剧情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其带来的成果也就不值得开发者绞尽脑汁地努力，不如给技能再添几束光效，还能在PV中显得更加夺目。

此时，剧情驱动型游戏没有未来，也就转换成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剧情游戏。某种程度上，这似乎成了顺应时代的无解问题，反正玩法为王，玩家不需要有血有肉的人物和逻辑自洽的剧情，这便形成了如今的游戏市场。

不过，世界上向来不缺少作出否定的人，因此逆流而上的人们，才会显得格外光鲜。其中，由Pixpil开发，心动发行的《风来之国》，就对应这个问题，交了份极其出彩的答卷。

为什么选择了吃力不讨好？因为有血有肉的人物，是“短平快”们永远达不到的精神境界。Pixpil相信电子游戏作为互动娱乐所能传递的精神力量，绝不是“一时爽”就可以尽数概括。而《风来之国》认为，大多数的电子游戏，都是对热门标签的附庸风雅，它们骨子里本不是这块料，却硬要去当弄潮儿。

“吃鸡”火了，什么射击游戏都要加入“吃鸡”模式；赛博朋克火了，科幻题材游戏就都要低生活；宫崎英高火了，是个冒险游戏就要以刁难玩家为乐；iPhone火了，各大厂商纷纷取消了耳机孔……与那些摇摆不定的游戏相比，《风来之国》从第一次与玩家见面，到打磨至臻的现在，其精神内核始终未变，即男人女孩与双人冒险。开发者没有在白毛热潮下加入忘年恋，没有在RogueLite热潮下加入随机祝福，《风来之国》自始至终没有因为外界市场的喧嚣，远离开发者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这点是所有从第一支PV关注至今的玩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当初你因为什么元素开始期待这款游戏，现在《风来之国》就会用不变的符号，将期待全部回应，这是开发者想做的，也是你想要的。

不知道谁说的——别人喜欢而你讨厌的事物，再怎么研究也会不得要领，但你自己喜欢的事物，再辛苦却也能坚持下去。全世界有80亿人口，总会有人与你喜好相同，只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将其锤炼至极，再偏门也能收获志同道合的拥趸。《风来之国》将别人认为吃力不讨好的元素坚持了下来，打磨至臻，理所应当获得了对应的认同，解开了剧情游戏死路一条的窘境。

但话又说回来，《风来之国》的剧情并不新鲜，在套路与反套路，创意频出的脚本界，它凭什么要比同类游戏更加出色？

这还要提到脚本界的陷阱——脸谱化。例如，王道剧情配合热血笨蛋，推理剧情配合眼镜腹黑，在固化的环境内，即便脚本本身如何出彩，脸谱化的主角也只会让玩家记住故事梗概，却不会在意人物，这不是靠堆砌角色细节、生活日常，就能做到的简单事情，你把头发竖起来作势要发飙，人们只会将你当作赛亚人二代。

而《风来之国》避免角色脸谱化的做法，就是通过强而有力的角色反差，与功能互补的角色特性，将角色从剧情中凸显出来，让剧情服务于人物，人物带动剧情。而不是让其沦为剧情推进的工具人，在不断更迭的玩法系统中被淹没，失去了人格，变成了释放技能的空壳。

这一点，从游戏极高自由度的玩法中，就可以看出端倪。

《风来之国》除了主线任务外，玩家可以操控角色，游历于地图中的任意角落，哪怕玩家先将主线任务搁置不管，也有着无数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比如，每日农场的农活，每个城市的比赛等等，并且这些支线任务，都有着较为丰厚的回报，让玩家有去这么做的理由。

这很重要，因为回报丰厚，才有足够的诱惑，让玩家产生动摇，于是玩家便开始了对回报的第一轮比较。所以，每一次支线或主线的推进，都来自于玩家对个人意志的践行，即“我想这么做”。玩家推动主线，一定是在期待流程推进后，带来的更多玩法与事件脉络。玩家搁置主线，也一定是因为眼前有更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这让玩家是在享受游戏，玩游戏，而不是在现实世界麻木地按着手柄，对着任务清单中的“还剩XX只待讨伐”机械劳作。

比如，这个被内置在各大城镇电视机中的MetaGame——《大地之子》，玩家当然知道玩《大地之子》会浪费推进主线的时间，甚至还不会有支线任务带来的丰厚报酬，它只是一个普通的，被放在城镇一角的游戏。但出于对FC游戏的缅怀，或者对王道游戏的推崇，玩家总会在某个时间节点放弃手中的一切，来到电视前完成《大地之子》的攻略——有的人会在游戏第一章就去这么做，有的人会在游戏终章才去做。

相同的事情，不同的时间，游戏给足了玩家抉择的自由，《风来之国》的游戏流程中，充满了类似的事物。

内置在每个城镇电视机里的FC游戏，相当有趣

随着玩家对于世界的探索，对于剧情的深入，你操控两个角色完成了越多越多的壮举，脚本的一系列脉络，就会和玩家的一系列行为，密切连结在一起，形成“只有‘我’做了的事情”。而换一个玩家，你所经历的冒险，和我所经历的冒险，其曲折就会完全不同，虽然操控的都是同一个角色，但我们却成为了两个鲜明的个体，也就避免了游戏角色脸谱化的过程。

避免角色脸谱化，解决了同一模板下，为什么他一定得是他的哲学问题，不被别的角色缩影所替代。这一点可以参考当下“少年Jump”上的漫画作品，你或多或少总能从其中找到前辈影子，说出“诶这不那谁，XXX版的XXX”，当角色被贴上标签时，脚本所营造的一切，便付诸东流。

换句话说，《风来之国》云起来，绝对没有自己玩得爽。因为，每一个玩家个体，在《风来之国》中的经历都将会是独一无二的，而完成这些经历的主角，就成为了玩家个体在虚拟世界的化身，不再是王麻子陈二狗，谁都能取缔的存在。

高自由度的玩法给予了《风来之国》具备辨识度的世界，同时游戏用铺设好的剧情，将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物，一一呈现，进而变成了流程安排，一章章内容丰富的章节，等待玩家前来探索。这也是我之前所说，玩法与剧情本不冲突，所谓的“剧情游戏没有未来”只不过是投机开发者掩人耳目的借口，不肯消耗精力的遮羞布，这最后居然被堂而皇之地怪罪到玩家身上，抱怨市场大环境的不是，实在是无妄之灾。

很多开发者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在剧情演出上，认为减少玩家的操作时间会引发愤怒，但实际上剧情作为情绪的具象表达，正是因为有了铺垫，才会有递进的存在。没有酝酿的情绪，怎么会有足够力量的宣泄，所以你会发现很多作品看似世界观框架极大，但实则言之无物，像是空中楼阁，就是因为它们缺少了爆发前的积蓄。

而《风来之国》对于情感的铺垫，则近乎做到了超人的状态。

《风来之国》没有依靠琐碎的文字，依赖文字数量去堆砌世界观的结构，在游戏中，每一个NPC近乎都只有一两句话，可往往这些NPC却能用短短几个字，含沙射影出足够体量的信息，玩家将这些零散的文字拼凑，便能还原出世界的全貌，《风来之国》的冒险，便仿佛是一场真正的冒险，它能让玩家自发去了解每个角色的过往，收集被埋藏在犄角旮旯的线索脉络，自愿还原世界的本貌。

我很难通过复述剧情去和你阐明《风来之国》的做法，因为这些内容往往涉及到了游戏的具体事件，以及故事朝向，但你可以想象一个偌大的世界，这个世界上生活着习俗不尽相同的人种。不过，同一件事会因为地理位置的不同，而出现认知偏差，这就产生了一道知识滤网，埋下了许多误会，留下了无数线索，而玩家会在事情真相逐渐浮现后，露出会心地一笑。

《风来之国》的一系列剧情脉络，皆是如此成立。玩家从一个城镇来到另一个城镇，并非是因为“等级高了，所以更换地图”，而是抱着“同一个目的，在整个世界里寻找线索”。这里最明显的区别便是，玩家的初衷没有改变，所以你从游戏第一章保持的好奇心，将会一直累积到游戏结束，所以长达八个章节，数十个小时的积累，会在每一个反转的瞬间，迎来一段认知高潮。

这也是《风来之国》比起同类游戏，所具有的独特优势——这是一场漫长而完整的冒险，玩家是置身其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和自己息息相关。而不是在许多个为了拼凑世界观，强行出现的独立世界中练级打怪，前进是为了换地图，上班是为了下班。

相比后者，你会觉得《风来之国》的冒险很有意义，不用去管玩电子游戏是否真的有意义，你相信，那就有。

而《风来之国》，正巧可以让你相信。

让世界观呈现的完整而具体，让玩法与剧情高度统一，是我认为《风来之国》即使作为一个剧情驱动型的游戏，也能在快餐化的市场中经受住考验的原因。并非是它格外完美，世不二出，而是它愿意坚持自己，锤炼自己，不被外界因素所干扰，给玩家呈现出最接近开发者自己心目中的模样，所以相对应的追随者便接踵而至。

诚然，《风来之国》并没有推理游戏那样惊天的逆转，只有亲情与纯真并行。但你不妨细细想想，FC的《忍者龙剑传》等作品又有着怎样出彩的故事？事实上，想被玩家记住，并不需要搞什么大事情，只需要优秀的立意，符合人设的行动逻辑，与整体剧情的起承转合，《忍者龙剑传》这种动作游戏都能做到让玩家记住隼龙，反而那些吹捧自己剧情的游戏让人过目就忘，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是剧情驱动型游戏没有未来，只是它们自己还不够好。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