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涩涩怀抱的汤不热，还能找回当初那群老司机吗

2022年11月2日晚19点44分后的一分钟，我会记住这一分钟，因为我在这一分钟里看到了“汤不热”（Tumblr）重新开放成人内容的新闻。

轻博客社交媒体“汤不热”，在几天前宣布将更改他们的社区规则。称出于“艺术表达”与“给用户更多创造空间”的考量，他们将再一次允许用户在使用特定标签时，上传包括“裸露人体”和“成人内容”。这是他们自2018年后首次放开这方面的限制，足以让不少“LSP”直呼“爷青回”。

“汤不热”这个名字，对于一些“新司机”来说，可能已经有些陌生。但对于许多“老司机”来说，一定相当熟悉。

作为互联网“涩涩”圈中最著名的网站之一，“汤不热”对互联网“涩涩文化”的影响力，无远弗届。在它如日中天时，它几乎可以说是“涩涩”与“福利”的代名词，即便是人称“福利集中地”的推特（Twitter），在当时都难以与之比肩。

“汤不热”创办于2007年，晚于2004年创办的脸书（Facebook）和2006年创办的推特。但它的发展速度，却丝毫不慢于两位前辈，刚创办两个星期就有超过七万的用户。而到了2013年，它更是以超过一亿的用户与超过五百亿的帖子数量，直追推特，远超Instagram，位列Alexa全球五十大网站榜单上的第23位，eBay、Bing，甚至亚马逊等著名网站，都被它挤了下去。

在很多相关的调查中，“汤不热”都是比脸书和推特更受青少年欢迎的社交媒体。高度的匿名性，让“汤不热”与脸书那样严重依赖人际关系网的“现充媒体”不同；不局限于文字的多元表达方式，让“汤不热”与推特那样侧重于文字且有字数限制的“小气媒体”也不一样。而自由的社区风气，更是让它在一众社交媒体中脱颖而出。

2013年“汤不热”的用户已经逼近推特

无论是哪一种社交媒体，某种程度上都会侧重于某种表现形式，比如推特的文字、Instagram的图片，以及油管的视频。

但“汤不热”在这方面，却几乎没有任何限制。无论是图片、动图、文字、视频乃至音频，都能自由地上传到“汤不热”上。不限字数的博文长度，不限类型的发帖内容，以及极低的审查力度，给了用户很高的自由表达空间——这种“富媒体”形式也被后续的微博、推特等社交媒体所借鉴。

而这种自由的风气，也让“汤不热”成为全世界社交媒体中，对于成人内容最宽容的网站之一，他们甚至会将“欢迎你发布成人内容”写进社区规则，几乎不对这类内容采取任何限制。

极为开明的态度，让“汤不热”上的“老司机”们可谓是肆无忌惮，在伟大的“第34条法则”带动下，“汤不热”上的“涩涩内容”可以用一发不可收拾来形容。只要你在设置中打开“成人内容”的限制，在查看几条与“涩涩”相关的博文之后，强大的算法会直接带领你进入“汤不热”的“里世界”——这个“里”，是“里番”的“里”。

而且，本质是社交媒体的“汤不热”，还因为其海纳百川的内容呈现方式，让其在“涩涩”上甚至比许多正儿八经的“成人网站”，要更多元且更丰富。视频、动图、涩图、情趣向ASMR、小黄文乃至荤段子都将混杂在一起出现在你的首页上——没有“LSP”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如此百无禁忌地开放“涩涩”内容的产出，完美符合互联网的第一生产力“搞黄色”的要求，自然也让“汤不热”的业务蒸蒸日上。根据统计数据，截止至2016年，“汤不热”的月访问量已经高达5.5亿。而在这5.5亿的访问量中，有接近四分之一的用户，是冲着“汤不热”的“涩涩内容”来的。

根据arXiv 上的一篇调查论文，“汤不热”有将近 22% 的用户会在网站上看成人内容，如果算上那些不关注相关tag，只是单纯浏览的用户，这个比例还会更高

但盛极而衰，是万事万物的规律。在“涩涩”上自由开放的“汤不热”，终究触碰到了这一领域的禁区——未成年色情。

若要评选2020年最大的互联网事件，那P站大规模下架视频，一定榜上有名。因为涉及“未成年色情”，P站下架了超过880万个视频，几乎掏空了整个网站的库存。P站也因此一蹶不振很长一段时间，至今尚未恢复。

而在P站下架视频的两年前，“汤不热”也经历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件。

2018年11月，“汤不热”的手机APP因为出现了疑似未成年色情内容，而被App Store下架。

以此为导火索，“汤不热”运营方决定改变从2007年开始就一直贯彻的宗旨，开始对“成人内容”进行封杀，被标记为“成人”内容的博文不再被允许发布，已有的“成人”内容也开始被大批量地删除。虽然，如果只是服务于“艺术表达”的“裸露内容”有一定可能被豁免，但这个新的社区规则，无疑是堵死了绝大部分“LSP”自我表达的道路——曾经“自由”的“汤不热”，自此不再“自由”了。

新的社区规则在2018年12月17日正式实行，这一日成为了“汤不热”由盛转衰的节点，也成了“汤不热”上“老司机”们的“受难日”。

无数“老司机”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称“汤不热”此举无疑是“自废武功”，离开了“成人内容”，“汤不热”将不再对推特和脸书形成有效竞争力。

从宏观的角度观察“汤不热”后续的变化，这位破口大骂的用户，无疑一语成谶。

“自杀式”的内部改革一经公布，“汤不热”母公司Verizon的股价就开始断崖式下跌。虽说股市有风险，市场有波动，但这种跌幅，无疑反映了投资者对这家公司发展预期的不信任。

而曾经那四分之一的“忠诚”用户，也在“汤不热”宣布禁止“成人内容”后，表现出了他们所“忠诚”的是什么内容。根据Statista的数据统计，自“汤不热”的禁令颁布后，“汤不热”的用户数量在两个月内流失了30%，而曾经高达五百多万的月浏览量，也受此禁令影响，断崖式下跌到三百多万。

禁令后“汤不热”的月浏览量变化

尽管烂船还有三分钉，“汤不热”在丢掉“成人内容”后还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运营方也千方百计地用各种策略来挽留用户，但“LSP”大概是世界上最诚实的一群人，“汤不热”自此以后几乎没有迎来过用户量的新增，浏览量每况愈下，市值一跌再跌。

萎靡了好几个月的“汤不热”，最终没有逃过被打包出售的命运，其母公司Verizon更是在2019年初就开始寻找起了能“接盘”的买家。

这个过程中有个很有趣的插曲，不少“汤不热”用户希望当时还未受挫的P站，“大发慈悲”地把这块曾经的“圣地”买下。

而P站方面也表现出了相当强的收购意愿，他们甚至在推特上写了一封给“汤不热”的情真意切的信，欢迎它加入这个“涩涩”大家庭，还表示这边能让它更自由地生产内容，并通过“优质用户”获得收入。

只可惜，Verizion和P站双方并没能促成这个“佳话”。“汤不热”最终被WordPress的母公司Automattic，以不到30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这个价格堪称“惨烈”。要知道，2013年雅虎可是花了11亿美元来收购“汤不热”的，短短几年间，这个价格就缩水了几百倍。由此也可以看出，在禁令发布后的“汤不热”，究竟有多么不被人看好了。

而Automattic在收购“汤不热”之后，也并没有改变以往对“成人内容”禁令的打算。由此可见，“汤不热”此后的命运，也因此注定不会有什么起伏——对曾经的“老司机”们来说，这种境况无疑令人扼腕。

或许是自19年收购后，“汤不热”的业务始终不见起色，当初“未成年色情”所引起的风波，也逐渐消弭于互联网旧纸堆中。如今的“汤不热”，有了从头再来的可能，他们也因此开始放开了对“成人内容”的限制。

可互联网虽然有着无数盛极而衰的案例，却难有“死灰复燃”的角色。在“汤不热”于“涩涩”领域消失后，那个被它撑出来的“涩涩市场”，已经逐渐被昔日对手与后起之秀所侵占。

如今可以提供“涩涩”内容的平台，已经远胜当初。不管是推特上层出不穷的“福利姬”，还是在“Onlyfans”上已经形成良性循环的生态体系，都已经不是“汤不热”能够凭借当初的经验插足的领域。

更可叹的是，当初在“汤不热”上孜孜不倦地分享优质内容的“老司机”们，如今早已退的退、散的散。就算“汤不热”骤然放开了禁令，昔日盛况却难以再现。

何况，“汤不热”所解除的，只是“裸体”和“成人内容”上的禁令，对“视觉上的直接性描写”仍然是被禁止的。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想打打擦边球的态度，更不可能靠着如今这一片空白的内容积累，吸引到曾经的用户们了。

所以，“汤不热”解除禁令的那一分钟是值得铭记的，但值得铭记的内容不是“昔日涩涩王者卷土重来”，而是“死去的回忆在此刻蹦跶了一小会，又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