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263天，游戏版号寒冬终于等到曙光

2022年4月8日，注定成为中国游戏产业载入史册的一天。自2021年7月22日开始，持续了263天的游戏版号停发，终于正式结束。就在4月11日晚间，国家新闻出版署在其官方网站上，公示了2022年4月国产网络游戏审批信息，共计45款游戏获得了发行版号，《剑网3缘起》《沙石镇时光》，以及此前广受关注的《陶艺大师》等游戏，赫然在列。

国家新闻出版署官方网站已公示过审游戏名单

受游戏版号恢复审批影响，众多游戏概念股逆市飘红，腾讯涨幅超5%，网易涨幅超5%，哔哩哔哩涨幅接近14%，游族网络、三七互娱、吉比特等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涨幅，游族网络更是在4月12日开盘涨停。

与此同时，游戏版号直接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二名的位置，整个中国游戏圈陷入沸腾。部分获得版号的游戏，如《剑网3缘起》《沙石镇时光》等，更是在微博同步更新了游戏的最新进展。其中，《沙石镇时光》也公布将于5月26日在多平台同步发售抢先体验版。对于苦等游戏版号的众多公司，此刻堪比久旱逢甘霖。

而那款申请版号长达两年时间的独立游戏《陶艺大师》，已经在Steam平台重新上架，正常售卖。《陶艺大师》的制作人AZGames，第一时间宣布《陶艺大师》移动版将于一个月内登陆TapTap。这款广受玩家期待的游戏，终于等来了与国内玩家见面的时刻。B站上，AZGames去年年底发布的视频《没有游戏版号的477天，绷不住了》，正在被不少观众考古，大家对AZGames送上了由衷的祝福——“恭喜获得版号！”

天亮了。

版号寒冬，是一个足以令国内游戏圈谈之色变的话题。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整个行业每天都在等着版号恢复审批那一天的到来。就拿《陶艺大师》来说，这款游戏原本可以在2021年7月与玩家们见面。当AZGames做好全部准备工作，向相关部门申请游戏版号的时候，国内游戏版号审批突然停止。受此影响，《陶艺大师》不仅在Steam国区无法销售，移动版也进入难产。而作为一位独立游戏开发者，AZGames遭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陶艺大师》的遭遇，是版号寒冬下的一个缩影。《沙石镇时光》《中国式家长》等游戏，都因版号问题无法在国区发售。AZGames是幸运的，在挨过版号寒冬后，《陶艺大师》即将顺利登上移动平台。但另外一些游戏，就远没有这么幸运了。今年2月，莉莉丝首款二次元游戏《伊甸启示录》项目被终止，究其原因，长期无法获取版号，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场版号寒冬下，不仅独立游戏开发者、中小企业受到了巨大影响，即便是大公司，也无法独善其身。完美世界的MMORPG《幻塔》，很早就确定了登陆多平台，但受到版号停发影响，完美世界迟迟无法拿到《幻塔》PC端的版号。玩家在PC端玩到的《幻塔》，本质上是通过手机模拟器的方式运行，因此产生的弊端是，每次启动PC端《幻塔》，都需要在手机端进行登录验证，且模拟器带来的不稳定，同样影响着玩家的游戏体验。

如完美世界、莉莉丝这样的大中型公司，具备较强的风险抵抗能力，即便受到了版号停发的影响，但自身依然可以生存。而更多的小型企业，以及独立游戏开发者，则在版号寒冬下，面临着巨大的生存挑战。据天眼查显示，在过去的263天里，国内共计有2.2万家游戏相关公司注销。

就在今年2月末，一则“2022年不发游戏版号”的流言，甚嚣尘上。虽然，国家新闻出版署很快对这一流言进行了辟谣，但不少游戏公司的股价依然应声下跌，整个行业一度风声鹤唳。

这并非游戏行业第一次经历版号寒冬。早在2018年3月，国内就曾经出现长达9个月的版号空窗期，一度引发了游戏产业大萧条。当时的版号寒冬，造成近2万家游戏相关企业倒闭。直到2018年底，游戏版号才逐步恢复审批。

回顾2018年及2021年两次版号寒冬，我们可以看到，国内游戏行业长期存在的一些问题，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

从结果看，两次版号寒冬皆带有“休克疗法”的影子。

2018年以前，负责游戏审批的部门为原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随着国家机构改革的推进，广电总局在当年3月发布了《游戏申报审批重要事项通知》，暂停了国内游戏版号审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2018年12月。2019年1月9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公布了《2018年12月份国产网络游戏审批信息》，游戏版号审批工作重启，并开始由中宣部负责。

直观数据显示，2017年，国内发放的游戏版号共计9369个。而在2018年，这一数据骤降到2064个。

图源：前瞻产业研究院

由此带来的直接影响是，2018年中国游戏行业销售增长率低至5.3%，全年销售数据为2144.4亿元，与2017年相当。而在2017年，销售增长率高达23%，差距明显。

图源：前瞻产业研究院

相似的情况，在2021年几乎重演。2021年中国游戏行业销售增长率仅为6.4%，一年前，这一数据为20.71%，差距巨大。

图源：2021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

而在两次版号寒冬之间，也就是2019年到2020年，中国游戏产业销售规模实现了大幅增长，从2018年的2144.4亿，增长到了2020年的2786.8亿。可以预见的是，随着2022年4月游戏版号审批重新开启，未来的一到两年时间，中国游戏产业销售规模，有望实现高速增长。游戏概念股集体飘红，印证了资本对中国游戏产业未来的乐观预估。

或许此刻，去讨论版号寒冬的意义并不大。我们不妨来客观讨论一下，版号寒冬给游戏行业带来了什么？

其一，是客观推动了游戏产业走向规范发展。

2018年末，游戏监管转由国家新闻出版署负责后，围绕游戏版号逐渐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审批流程。随着版号审批趋严，2018年以来市场上充斥大量低俗、低质量游戏以及换皮游戏的局面得到转变，虽然没有完全达到“倒逼精品化”的目的，但国内游戏环境已经得到显著改善。

同时，版号寒冬进一步增强了国内游戏公司的危机意识。自2019年后，如腾讯、网易等大公司，开始有计划地储备版号，以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危机。具备更长生命周期的游戏，成为众多游戏公司的研发重点，客观上引领了游戏精品化的趋势。

其二，游戏出海逐渐成为行业共识。

2018年9月，第一次版号寒冬期间，莉莉丝研发的SLG手游《万国觉醒》，正式在海外展开公测。而直到2020年6月15日，莉莉丝才获批《万国觉醒》国内游戏版号。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万国觉醒》成为事实上中国游戏出海的代表。其中，2019年10月，凭借6100万美元的惊人流水，《万国觉醒》位列国产出海游戏收入榜第一。

图源：SensorTower

毫无疑问，《万国觉醒》给当时低迷的国内游戏市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游戏出海不仅绕过了国内版号审批这一壁垒，还为日渐饱和的国内游戏市场指引了新的蓝海。

《万国觉醒》后，最为成功的出海游戏，为米哈游旗下的开放世界手游《原神》。2020年9月28日，《原神》正式开启了全球全平台公测，并迅速在国内、海外市场同时取得成功。2021年全年，《原神》流水超300亿，其中一半的流水由海外市场贡献。

图源：B站二次元手游观察

莉莉丝、米哈游在海外市场的相继成功，同样给国内中小游戏厂商指明了一条出路。面对被腾讯、网易等寡头日益垄断的国内游戏市场，海外市场的潜力极为巨大。

而腾讯、网易等巨头同样没有坐视不理，腾讯在海外收购了多家工作室，网易更是直接在日本成立了樱花工作室，加入海外游戏市场的争夺。2022年2月26日，网易CEO丁磊曾明确表示，受国内版号停发影响，公司一直在开拓海外市场和制作人投资。如今看来，即便版号恢复审批，国内游戏公司出海的步伐也不会减缓。这或许会是版号寒冬带来的最好的一个局面。

但在两次版号寒冬中，暴露出的问题，同样值得业内反思。

当游戏版号一号难求的时候，围绕游戏版号产生灰色产业链在所难免。第一次版号寒冬期间，游戏版号地下交易便已暗流涌动，甚至出现了专门从事版号倒卖的版号商人。2021年第二次版号寒冬到来后，游戏版号地下交易卷土重来。其中，仙侠、武侠、传奇类游戏版号，格外受到市场青睐。

图源：新浪新闻

即便有第一次版号寒冬的前车之鉴，但对于众多小型企业来说，根本无法具备大公司储备版号的能力。处于研发阶段的游戏项目，暂无游戏版号需求。但是，对于即将上市的游戏，即便花费高昂的价格从黑市购买版号，小公司也只能“周瑜打黄盖”，以此保证游戏顺利上线，进而变现。即便如此，游戏版号往往也有市无价，买不到版号的小企业，只能死在版号寒冬期间。

同样是受到储备版号能力不足的影响，和大型游戏公司相比，规模较小的公司，以及独立游戏开发者，受到版号寒冬的影响反而更大。尤其是对于独立游戏开发者，即便可以通过Steam平台登录海外市场，但这些国产独立游戏，往往主要面向国内市场，更受国内玩家青睐。以制作陶器、经营展馆为卖点的《陶艺大师》，就是如此。得不到国内游戏版号审批，意味着无法将游戏进行变现，客观上大幅提高了游戏研发门槛，阻碍了游戏的多样性发展，助长了游戏行业寡头垄断的局面。

而在版号寒冬期间，游戏公司“开源节流”已经成为共识。即便是腾讯、完美世界等大型企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人员优化。年初的时候，互联网大厂一度衍生出了“毕业”这一行业黑话，以进行裁员。莉莉丝的《伊甸启示录》项目终止后，原项目负责人员即进入“求职”状态，这样的情景在过去的半年里不断上演。

网传B站“毕业日”

如今的游戏产业，已经成为一个关乎人民娱乐、社会就业、GDP增长、外汇创收的千亿级产业。

版号寒冬对整个游戏产业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不可抗力因素之外，如何尽力避免版号寒冬再度上演，或许才是需要为之深思的问题。

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游戏版号审批正式回复，中国游戏市场的活力将会得到进一步释放。无论是独立游戏之于《陶艺大师》，还是出海游戏之于《万国觉醒》《原神》，这些都不会成为绝唱。

愿所有游戏人，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