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木大木大木大

2019-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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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大木大木大

原创投稿

评论:
他并非开始,亦非结束。

    Etika说——“世界没有我会变得更好”

    Etika死了,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我已经快要忘了。

    Etika是一名Youtuber,用我们国内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主播,他的直播内容主要和ACG相关,因为“浮夸”的演技从网络主播这片红海中脱颖而出,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在说谁,那么一则由B站UP主小可儿在3年前制作并火遍B站的鬼畜视频可能会勾起你的回忆。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没错,就是这部“千万别玩守望先锋!”,这段鬼畜视频让这个黑人小哥走进大量中国观众的视野,而后,他一直出现在各种带有搞笑标签的视频中,用自己独特的“浮夸”演技获得大量关注,他并不是个新人主播,早在2012年他就加入了Youtube,并通过积年累月的努力将粉丝积少成多,成为如今的大主播。

    并不是所有的观众都对这样的表演感冒,除了喜欢这种形式的观众会成为他的粉丝以外,认为这种表演方式太过于做作、浮夸而成为黑粉的当然也不在少数,但无论是真粉还是黑粉,人气都是做不得假的,于是此后他的直播之路可说是一直“顺风顺水”,直到那个原本在他脑海中载沉载浮的炸弹正式引爆。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2019年6月19日傍晚,Etika在他的Youtube个人频道发布了一段名为“对不起”的视频,在视频中他一改往常的笑脸,表现出近乎一潭死水的平静,用不缓不急的语调说着一些心里话,与视频中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说出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我背叛了你的信任。”

    “对不起,我把自己变成了小丑。”

    “我道歉,我也不希望发展成这样。”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而现在轮到我了。”

    “我再也看不到《进击的巨人》结局了。”

    “世界没有我会变得更好。”

    在不长的八分钟内他不断地道歉,向家人、朋友和自己,他的语速不像平时直播那么快,却表现出了一种罕见的解脱感,这段视频在发布后很快被Youtube官方删除,原因不详,可能是因为这种明显带有遗书性质的视频并不适合当今的网络环境,但无论如何还是有一部分人看到了视频。由于如今原视频已经消失,我们只能看到后来人们保存并重发的版本,所以我们无法得知这条视频当时获得了怎样的回复,但可以猜到的是,在鱼龙混杂的网络环境下,这则视频必然会出现评论两极化的现象。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很快地,事情向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在视频发出后,纽约警方正式确认Youtube主播Etika失踪,并发出通告进行全城寻人。6月23日,警方在曼哈顿大桥附近找到了Etika的个人物品——几件衣服、一双手套以及一台任天堂Switch,Etika是一个任天堂的忠实粉丝,这点从他对各种任天堂游戏的热爱就可以看出来,而Switch对于玩家来说,比起机器更像是一位相伴许久的朋友,这台孤零零躺在桥上的switch给了我们一个不祥的征兆。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果然,6月25日,警方发现了一名落水者的遗体,随后这具遗体就被确认为正是此前失踪并有自杀倾向的Youtube主播Etika。29岁,正是广阔河山大有可为的年纪,可这位给无数人带来欢乐的网络主播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结束生命显然并非他仓促之中的决定,他的精神状态从2018年——甚至更早,就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不稳定。

    2018年10月,Etika突然将一些明显戴有色情内容的违规视频上传至Youtube频道,随后这些视频很快就被删除,此后他又在Reddit社区发出一条类似遗言的推文——“现在,是我去死的时候了,我爱你们”。但没过多久,他又现身表示自己只是“反应过度”“朋友们,我没事,你们知道的,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反应过度”。虽然他在情绪失控后一次次向观众道歉,但这样的道歉对那些早已对他浮夸表演风格有所不满的观看者并无作用,他们在他那些表露出负面情绪的推文下就这些推文的荒诞虚假一次次攻击着他,但对于Etika,那些萌生死志的推文似乎不是为了作秀。

    2019年4月开始,Etik开始大量在社交账号上发布各种意义不明的言论,这些言论中有的毫无意义,有的带有政治倾向,还有的甚至再次表示出自己将要自杀,这些消息让无数人迷惑,有人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有人更加笃定他的炒作行为对他施加着恶言恶语。4月末,Etika发布的一张PS痕迹十分明显的持枪照片将风波推向高潮,在有观看者报警后,警方在直播进行中来到他的居所实施抓捕,Etika强烈抗拒着警察提出的开门要求,一边梦呓般重复“我很害怕”,在警方破门后,摄像头朝向了天花板,直播戛然而止,Etika再次被强制送往精神病院。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是的——再次,此前他也曾经被警方抓捕并送往精神病院,甚至还在抵抗过程中和警员扭打起来,但每次他也都“安然无恙”的从医院离开——带着他完好无损的身体和逐渐崩溃的情绪。4月末的新闻之后,他仿佛又和往常一样恢复到正常,在前不久的2019年E3上还直播观看了E3展会——如同他最负盛名的“第一次观看反应”系列,他的肢体动作一如既往地夸张,可如果我们不先入为主地用喜剧的眼光去看,他的反应除了过分夸张以外和你我没什么不同。

    同样对开局的《勇者斗恶龙》系列历代主角加入大乱斗表示震惊,同样在任天堂开的班卓熊玩笑后表情突变,也同样为最后放出的《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续作感动,他说着“任天堂天下第一”和“任天堂锁定了2019 E3”,表现出作为一名“任豚”的极高素养——可谁能想到,一周后他就选择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如同很多因为死亡而被人们短暂记住的名字一样,Etika的死亡成为了事件的高潮,人们争先恐后的发着“R.I.P”—— Rest in Peace(可理解为一路走好),他更多的信息被人们挖掘出来。Etika原名Desmond Daniel Amofah,出生在美国纽约市的布鲁克林区,父亲Emmanuel Owuraku Amofah是一名政治家和律师,在加纳政坛拥有一定地位,曾被爆出滥用职权谋取私利,而在Amofah家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故事已非初次,2010年,比Etika大8岁的哥哥Randy Amofah意外死亡,亲哥哥的去世当然是个不小的打击,Etika在直播中也曾提及哥哥的去世对自己是一个不小的影响,那时的Etika是一名模特兼说唱歌手,拥有着不错的前途,谁也不知道他在未来会成为一名网络主播,并在不久之后因此而死去。

    在他死后,人们回去看他曾经的那些视频,并对他的死亡表现出自己的悲伤,曾经呈现出两极化的留言区变得异常和谐,五湖四海的人们在他的视频下刷着“R.I.P”,用键盘表达出自己深深的哀思,正如他生前最后一个告别视频下的一条评论——“人们总在失去后才懂得重视”,Etika得到了人们的重视——在他死亡以后。顺理成章地,另一个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他为什么自杀?

    Etika的死亡过程已有很多媒体写过,所以在这里我想和你聊一些别的,聊些他生前的经历,也聊一聊在他死亡背后更深的原因,那些比他的死亡更加值得被人们发现的——社会潮湿处,而通过阅读这篇文章,我们又能否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正义使者”说——“这种人就该死”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社交网络大行其道,它除了让微弱的声音也有了传出的权力,更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放在了台面。这些问题产生自我们的劣根性,没有人可以逃避,在这些问题中,有些因为“见了光”,得到了很好的解决,而有些虽然“见了光”,却反而在阳光下疯狂滋生,直到我们无法忽视,但也已为时已晚,只能听之任之。在这些因为时代发展注入“新活力”的问题中,网络暴力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网络暴力是一种通过个体或群体在网络环境做出某些行为,从某种程度上对其他个体或群体构成攻击,并导致被攻击个体或群体在心理和情绪等层面受到伤害的现象。Etika就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之一,作为一名主播,他通过夸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闻名,而这种看上去有些哗众取宠的行为也让他成为了热门主播之一。我们都知道,这样的行为必然会导致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无数人认为他只是个哗众取宠的演员,在网络上对他进行肆意谩骂甚至影响到他的生活,举例来说,特殊打赏方式就是影响他生活的渠道之一。

    国外主播获取盈利的方式和国内没有什么不同,但很多国外主播都喜欢使用一种获利更多的打赏方式——贴上自己的支付软件地址。确实有部分观看者会直接通过这种渠道向主播表达自己的支持,但这样的方式同样存在着弊端,以PAYPAL举例,观看者打赏后可以向PAYPAL申请退款,而PAYPAL对这种退款并没有加入过多的认证方式,这就使得退款变得十分容易,但这种退款并非毫无代价,平台将会从被打款账号收取部分资金作为手续费。

    是的,这代价加之在主播身上,而Etika就曾经被那些不怀好意的观看者——即我们如今常说的“黑粉”,搞得苦不堪言。作为旁观者,我们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没有任何人从中获得实质利益,受到伤害的只有主播,我们当然知道“黑粉”并不喜欢Etika,但不喜欢可以选择不去观看,使用这种方式攻击一个和自己生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明显过激,至于为什么这样的行为会产生,话就要说回到网络暴力。

    一个人在生活中难免遇到一些不痛快,或许是下雨天被疾驰而过的车辆溅了一身水,又或是雨天鞋袜被浸得湿透,少数人可以找到良性排解负面情绪的方式,但大多数人不懂得如何与内心对话,而这种负面情绪又必然需要一个宣泄口,网络成为了最便捷的渠道。由于网络发言具有的某种“匿名性”——或说是人们自以为的“匿名性”。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无数人在网络对各种人事物发表着自己的评判,在这些评判中,理智的声音很容易成为少数逐渐沉没,而“音量更大”更加具有争议的话语则更容易浮上海面成为“热评”,所以我们如今能在各种社区看到戾气十足的人们唇枪舌剑,但这种互相的唇枪舌剑也算只是一种“内耗”,彼此你来我往的嘴炮交锋充其量算是互相切磋,两个彼此发泄负能量的人反而很好地做到了“自产自销”十分美好,但当所有人的戾气被舆论引导向一处,结局就会超乎我们想象。

    2016年5月5日,一位叫做简稚澄的女兽医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在还是一名少女的时候以兽医特考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台湾大学兽医系,毕业后毅然选择了前往救助流浪动物的第一线——在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所担任兽医,这个决定从此影响了她的一生。台湾的收容所当时规定,十二天未被领养的动物将被执行安乐死,而这个执行人只能是热爱动物生命的兽医,这样的规定看似没有道理,但如果没有这样的规定,收容所的动物数量只会一天天的增加,最终庞大的动物群无法被有限的工作人员管理,只会酿成更坏的后果。

    七年时间,简稚澄在工作期间竭尽全力宣传“领养代替购买”,在救助大量动物的同时,也不得已对大量动物进行安乐死,谁曾想到因为她出面保护动物不被表面领养实则售卖的黑心商人伤害,反而被这些人利用网络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时间无数的骂声从网络影响到她的生活——“女屠夫”、“伪君子”、“最美刽子手”,她一边在现实中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为心爱的动物实行安乐死,一边在所有社交媒体被人们群起攻之,终于,她无力承担这种双重的压力,选择用给动物安乐死的药物注入了自己的身体……

    简女士的行为闪耀着人性中善的光辉,但这样的她却被网络暴力摧残至死,除她以外,还有更多的人们死得十分冤枉。英国少女汉娜因为在网络诉说自己的心事被无数人施加毫无来由的恶意,最后愤懑自杀;一位因为孩子被狗咬伤冲动之下将狗摔死的父亲童先生被无数信息电话谩骂,妻子因此压力过大选择自杀,所幸抢救及时未酿成惨剧,最后童先生连谋生的饭馆也就此关闭乞求网络放过家人;童星艾米被毫无缘故的网络暴力持续攻击数年,甚至家人都被牵连,最后少女留下遗言自杀身亡,她的父亲忍痛邀请那些网络上的凶手来参加女儿的葬礼,亲眼瞧瞧他们所作所为的后果,当然——无人赴约。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这些人只不过是网络暴力造成破坏的一片缩影,群体性的暴力在今天是那么容易发生,以至于无法统计,在没有网络的年代,虽然不像现在这样普遍,但已有先例,中世纪欧洲臭名昭著的女巫狩猎,几十年前的文化大革命,换到今天只不过换了地方重新开始,在本质上并没有产生任何差别。

    网络的发达降低了暴行的成本,人们只需要在手机上轻轻一点,就可以对任何人事物展开攻击,而如果这种攻击被有心人炒作误导,那么一个人的口水很快就会成为成千上万人的唾骂,一个被歪曲或者根本莫须有的罪证就在一个个社交媒体传播,无数的人自诩为“正义使者”加入到不知意义何在的浪潮中,尽其所能的伤害着陌生人。

    不知道诸位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一则新闻,2014年6月,一位女子在麦当劳餐厅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活活打死,周围人群没有一人上前制止,后来此事在网络掀起一场巨大波澜,无数人质疑“危急时刻为何无人施救”,《人民日报》针对此事在网络上的发酵发文《激励见义勇为不能靠“键盘侠”》,正是这篇文章将键盘侠这个词正式放到台前,成为众所周知。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键盘侠当然不是“侠”,他们是随着网络技术发展而产生的一个新兴群体,他们往往拥有现实中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网络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特征,此类人通常有一个特点,来去如风,当然,这不是指他们拥有某种高深的武学,而是指他们在网络上所抨击的对象。今天骂这个,明天骂那个,一分钟前骂这个,一分钟后骂那个,究其原因无非是他们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们从不记仇,因为他们每天都有新的仇恨对象;他们从不看重结果,因为他们享受的只是争论的过程;当然,他们也从不使用网络暴力,因为他们的存在组成了网络暴力。最为可怕的是,他们并非距离我们生活很远,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他们也许是公交车上戴着耳机低头听歌的青年;也许是坐在你对面每天互道早晚安的同事;更也许就是我们所朝夕相处的,镜子里的那个人。

    键盘侠是鲁迅先生笔下看客在新时代的化身,他们在现实中和半个世纪前没有什么变化,但在网络上就成为自己的反对者,毫不吝啬对看客群体进行鄙夷,并永远将道德制高点作为自己的立足之地,他们和网络暴力往往紧密相连难以分割。这是看客精神穿越时光在新时代留下的古老传承,2019届华南农业大学动画毕业设计短片《正义使者》很好的将这些“新时代看客”的嘴脸描绘了出来。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诚然视频中将人类的动画形象进行了妖魔化,但现实确乎如此魔幻,“正义使者”们闻到风吹草动就会毫不留情肆意展开批判,直到受攻击者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他们才会心满意足,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轻松将自己的恶行盖过。面对指责,他们毫不畏惧,因为他们的背后是千千万万同类,那么我们不由得产生一种疑惑,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轻松的向素未谋面的人施加暴力,当然,除了我们传承已久的愚昧以外,这种行为的主要目的无疑是为了“宣泄”。

    首先通过对他人施以恶言,他们获得了某种满足感;其次,他们更多的行为都被从众心理所左右,并不会在某些事件上留下更多的独立思考;再次,网络环境让他们即使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敢表达,这当然不能归罪于他们,在网络环境下,人们最明智的生存策略已然是随大流;最后,也许过去的经历让他们遭受过某种不公的待遇,所以他们才会在这种事件上更加小心翼翼,唯恐被同类群起而攻之。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这是我们众所周知的一句话,网民们在享受言论自由福利的同时,当然要受到合理的管制,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现行的规矩并没有将网络暴力这种深入骨髓的暴行进行管理,这就牵扯到另一句俗语——“法不治众”。网络暴力曾经伤害过无数人并也将持续伤害更多的人,但这种暴力的来源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将这群体所犯下的恶归还给每一个个体,那么这恶仿佛又变的微不足道。

    每个参与者都只是说出寥寥几句,这又何罪之有,即使他们有罪,又该如何责罚呢?虽然我们是法治国家,“法不治众”也从来只是一句俗语,但网络暴力作为新兴的一种恶行,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我们自然也不例外,这种恶行就仿佛和等绿灯时非要向前骑一段挡在斑马线上的电瓶车驾驶者们所犯下的恶一样难以管控,因为毕竟每个人都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如果每个驾驶者都上前一截,这世上也就不存在什么斑马线了。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网络暴力像是和初恋约会要手牵手一样顺理成章地发生在你我周围,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你我都成为过凶手。这样的事在如今互联网社会成为一种“常态”,但这种“常态”很明显是整个大环境病态的体现,这和直至今日都饱受诟病的盲目追星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表现出人类的某种迷失,这种迷失并不产生于外部,而是直接作用于我们的内心。

    人类的内心极其复杂,有毫无来由向他人施加的恶行,也有帮助陌生人的善举,如果区分开看,你很难相信善恶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会出自同一人,但在人类社会这样的事极为普遍,我们可能会在大雨磅礴的夜晚为一只流浪狗撑起一把雨伞,也可能在同时对屏幕那端的人施加毫无理由的恶语相向,因为网络具有的虚拟性,让那个被我们攻击的人变得不再真实,我们甚至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仿佛他们的存在还没有一条脚边的流浪狗来的真实,所以,我们愈发放肆。

    人类的复杂和他们的脆弱紧密相关,举个例子,你曾经见到过你的父亲在你面前痛哭吗?我想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体验,可是我们的父亲难道不会脆弱吗?当然会,只不过因为经历了太多,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相应的增强,所以不再会轻易表现出脆弱,就像一条流浪许久经历坎坷的狗,不会轻易对人们露出柔弱的肚皮,这是动物的一种“成长”机制,青年同样会牢记类似网络暴力给他们造成的伤害,这种心理伤害一旦得不到治愈,就会引发更加可怕的问题发生。

    受害者Etika因为特殊职业获得了这样多的关注,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网络暴力才就此浮出水面,导致他死亡的原因当然并不只是网络暴力。如果说网络暴力是将他推下悬崖的最后一个力,那么他被网络暴力伤害后愈加混乱的内心状态则是引导他一步步走向悬崖的死神,那是伤害更大,也更为普遍的——抑郁症。

    抑郁症患者说——“对不起,就这样吧”

    抑郁症是什么?这个问题如今已经没有几十年前那么难以回答,每个人都会说出那么几个似是而非的词语对自己理解的“抑郁症”进行定义,可人们真的了解过抑郁症是怎样的病症吗?这种病症和我们常说的“又下雨了,衣服又干不了,烦”所表达的感情具体有什么不同仍然是一个大多数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人们也许知道了抑郁症要到医院去治疗,但更多的人们说不出到底什么是抑郁症,他们很难将抑郁情绪和抑郁症清楚的分辨出来,这导致越来越多的惨剧不断发生,在这种难以分辨的背后,除了冷漠,更多的是人们对抑郁症缺乏了解。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理障碍的主要类型之一。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相关资料显示,在2015年全世界超过3亿人受抑郁症的困扰,而在2005年到2015年的十年间,全球抑郁症患者增长了18%,在这种疯狂增长的态势下,2020年抑郁症将成为仅次于心脏病的世界第二大疾病,抑郁症导致的自杀行为也是15岁至29岁群体死亡的第二大原因。TED有一位抑郁症患者曾经现身演讲,只为了向人们解释抑郁症作为病症究竟带给患者多少痛苦。

    “社会上有严重的误解认为抑郁症只是当你生命中遇到某些挫折时的一种状态,像是应届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和异地很久的对象分手或是重要的家人离去时产生的情感,但事实上那样的情感只是悲伤,而悲伤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自然感情,抑郁则不一样,抑郁会在你生活一切都好的时候让你悲伤。”

    这样的误解是否不仅存在于外国?中国社会对于抑郁症又有怎样的理解?这种病症因为什么产生,而又能否被治愈?主播Etika的死亡除了将网络暴力再次摆上台面,也将抑郁症连带着走近你我的视野。

    Etika在看似光鲜的直播画面背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抑郁症患者,这是在他死亡后被更多人们知道的一件事,很多观众诧异的表示在节目中从未发现过他的心理状态有如此大的问题,镜头中的他看起来反而比正常生活中的我们都要乐观阳光。如同我们前面所说,“反应过度”是Etika视频节目的一贯风格,更多人们因这些视频认识到他继而争论起他本人太过夸张、做作,却罕有人观察到他“反应过度”下隐藏的求救讯号。这无法责怪任何人,大部分抑郁症患者不擅长发出求救讯号——即使发出,也都十分难懂,而当他们能够清晰地形容出自己即将崩溃的状态——那么,可能他们已经有了某种告别的准备……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2016年1月8日,微博账号别犹豫了走吧发文“你们都要好好的”;2017年11月20日,微博账号yan482发文“抱歉,我不期望有人能原谅我,再见”;2018年4月3日,微博账号醒醒我们去旅游啦发文“拜拜”;2018年6月13日,微博账号杨匪匪匪发文“人生什么不值得,值得啊兄弟,是我不值得”;2018年12月9日,微博账号Heytwo二黑发文“就这么强制中断掉吧”;2018年12月12日,微博账号旅行的孤独风发文“我熬过了1584天”; 2017年2月24日、2017年12月9日、2018年12月26日……

    以上是我在微博搜集到的一些句子,它们的主人都因为抑郁症而选择自杀,这些句子也成为他们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而那些剩下的日期则代表着更多微博使用者的最后一天,是否感到很沉重,别急,还有更沉重的现实等待着我们。

    全世界每年有超过百万人因抑郁症自杀,如果我们想要统计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这将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完成的记录,因为当我们开始统计,每过40秒就可能有一个新的名字出现。这些名字间唯一的区别只是被人们注意到的程度不同,有些名字因为其主人知名度被更多人了解,《死亡诗社》主演罗宾·威廉姆斯、影星张国荣、歌手乔任梁以及更多的名字都是抑郁症的受害者,很显然,抑郁症并不会因为人们的知名度而改变。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它并非单指某“种”疾病,而是一“类”复杂疾病的统一称呼,它的病因也并非只有一种,生理上的基因遗传、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心理上即时的低落、曾经的阴影以及环境的影响都可以成为最终引发抑郁症的原因,虽然这些条件看上去又多又复杂,但对抑郁症患者来说,这种复杂的条件仿佛那么容易就此降临。

    无论是先天的遗传还是后天的刺激,只要一旦满足,身体和心理就会如同一块冰封的湖面产生出第一个裂痕,继而辐射向四周直至整块湖面崩塌,这在我们看来极为可怕,但在抑郁症患者,这可能成为一种“司空见惯”。在中国,抑郁症的发病率不完整统计为5-6%,这个数据几乎是世界抑郁症发病率3%的两倍,如此异常的数据自然不是没有原因,而若深究其原因,便是和抑郁症本身的成因一样复杂。

    去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这四十年来,中国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引用一句相对知名的话来说“中国人用了四十年的时间走完了美国一百多年、欧洲两百多年的工业和城市化进程”,如此快的发展确实让中国被世界各国重视,但随着飞快的发展速度,一些问题也随之产生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体现在了心理上,我们父母辈青年之时能够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会是这番光景吗?

    变化实在太快,身份、收入以及更加巨大的生活方式变化无一不影响着十数亿中国人,70年代风靡的“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80年代人人向往的冰箱、彩电、洗衣机,在现在二十一世纪的我们看来,就像是《百年孤独》开篇孩子第一次看见冰时的描写一样魔幻——“巨人揭开盖子,箱子里就冒出一股刺骨的寒气。箱子只有一大块透明的东西,这玩意儿中间有无数白色的细针,傍晚的霞光照到这些细针,细针上面就现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星星。”

    如今这年月,连幼儿园的孩子也用上了高科技产物——小天才电话手表,四十年前的“三转一响”对于九零后仿佛是几百年前,而一零后的孩子们自然也会认为小灵通十分魔幻,这是时代变迁所必然的产物,只不过对于当今时代的中国人来说,这样的变迁实在是太快,于是很多在心理层面无法接受的人们也就更容易成为抑郁症患者。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在这其中,接受能力较差的老人们首当其冲,自杀老人的新闻屡有发生,老人们未必全是因为患上抑郁症而自杀,感情上长期处于抑郁状态而求死对他们更为普遍,但如果说这种长期的抑郁状态是因为老人们接受能力弱,那么我国另一部分抑郁症高发群体就无法使这个说法自圆其说——20岁到30岁的年轻人。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有分析指出我国精神压力最大的群体正是20-30岁间的年轻人,究其原因可细分为十点:社会环境、工作压力、个人成就、经济收入、人际关系、社会支持、家庭、住房、子女和个人生活。这十点每摘出一个都可以进行长篇大论的分析,由于篇幅的限制,我们选择排行最前的环境问题进行了解,通过中国社会环境的现状,了解为什么青年群体更加容易患上抑郁症。

    青年人群体会经历无数的身份、环境转变,仅在学习阶段便要经历初中、高中、大学三个不同场景的变换,而在结束学业之后又要面临初入社会的就业压力,每一个新的场景都要需要付出一定心力才可以融入其中,而在这种转变的过程中很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但很多人都缺少一个可以无碍沟通的对象,虽然大部分父母永远愿意倾听孩子的话,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和家人沟通自己遇到的问题,在Etika死亡后有采访表示,Etika的母亲表示“他从来没有过抑郁症的表现”,在这种难以沟通的背后,除了生长环境不同的两代人观念不同以外,教育者对于心理健康知识的匮乏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大部分人在成为父母之后因为其本身对于心理知识的匮乏并不能很好地教育孩子,遑论我国那些因隔代教育成为普遍现象而担任临时教育者的祖父母辈,这就导致青年人在学校、公司遇到问题却没有人倾诉,继而逐渐长期处于抑郁状态从而引发抑郁症。当有孩子想要和长辈倾诉,对心理健康教育知之甚少的父母往往会轻视这种求救讯号,简单粗暴回复孩子类似“这算什么事,我们那个年代如何如何”的话语。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抑郁症药物的存在

    确实如此,在老一辈人看来,这一代年轻人拥有着比他们不知好了多少倍的生活条件,于是对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嗤之以鼻,但他们从未想过,时代的发展让独生子女成为了普遍现象,他们的成长过程缺少了伙伴的陪伴,愈发容易感到孤独,为了寻求社交于是他们将援手伸手伸向网络,可网络上过多的信息不经过任何筛选完全呈现在他们眼前,对他们尚未成熟的心理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在这种冲击下,年轻人愈发容易陷入困境,而当他们此时又缺少一个颇有帮助的沟通对象,心里的压力就会一直聚集,从而开启一种自我防护机制,这种防护机制是在漫长的演变过程中演化而来,他们的身体这样告诉他们,而害怕被成为边缘性群体的病耻感更是让他们愈发封闭,而此时他们的日常行为可能还和以往一样,这使他们的内心愈发矛盾,如同平静水面下涌起的湍急暗流。

    人们知道火灾要用湿毛巾捂住口鼻,雷雨天不能久待树下,可当这种灾难发生在身体内部,人们反而听之任之,甚至连患者自己都不自知,基础知识的缺失以及抑郁症群体被社会边缘化的状态让他们无力也不敢将抑郁症和抑郁情绪进行很好的区分,于是就只能强颜欢笑,在生活中表现的大大咧咧努力强装正常,直到夜深独处时状态完全放松,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就如同洪流般袭来……就此日复一日的反复,直至再也无法承受……

    社会对抑郁症并非完全没有治疗方法,相反,这样的方法还不少,可这些方法都像是空中楼阁,试问不知道自己患病的人如何去求医问药呢?我国大部分高校确实应对心理问题设置了专门的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可这些“中心”就像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当我打开几个国内一流学府的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官网,想要找到预约咨询的方式,可找了半天得到的结果不是导向某种系统化的心理测试题就是404,当然,也有提供电话和列出接受咨询时间的学校,可这些电话真的会被人打响吗,就目前社会对于心理健康缺乏了解的比例来看,我想未必,连一流学府都是如此,遑论为数更多的非一流院校。

    这个世界会好吗?——网络主播死亡的背后

    社会环境更是如此,我国在2014年统计的就职中专业精神疾病医生比总人口数是1:10万,这个数字明显表现出我国心理医生少的问题,这是需要社会、政府多方面合作才能解决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大问题。因为缺乏培养,所以精神疾病从业者少;因为从业者少,所以人们不了解精神疾病;因为不了解,所以社会将患者们边缘化;因为害怕被边缘化,所以大部分抑郁症患者即使自知也会碍于社会舆论选择不就诊;因为不去就诊,所以悲伤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陌生人说——“能帮的就帮一下”

    Etika的死亡在网络上一时广为流传,可在今天也仿佛和任何过了“保鲜期”的话题一样失去了“新鲜”,人们的眼光投向了其他更“热腾腾”的“新鲜”话题,尼尔·波茨曼在《娱乐至死》里说“我们的问题不在于媒体为我们展示具有娱乐性的内容,而在于所有的内容都以娱乐的方式表现出来”。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预言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成了真,媒体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唯一渠道,并且这种信息正在不断的被简化,想一想,你有多久没有花上半个小时认真读上一张报纸,瞧,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变化。

    当公开羞辱在网络成为常态,当表达自己意见的人被边缘化,当人们肆无忌惮的将恶意倾泻在陌生人的身上,懦弱少年选择跳楼、花季少女开始割腕、抑郁症患者被迫沉默,我们真的可以那么笃定的说出“这个世界会更好”吗?人类没有全知全能的力量,无法预知未来到底会怎样,声音微弱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也仅有一件事,面对他人面对世界,不要再像一块坚冰又或是一个刺猬,动辄仿佛就要抵挡一切,学会将自己的一点儿善意分享出来。

    我曾经和舍友去辽宁盘锦玩,因为拒不支付黑车司机提出的加价要求被恶意放在郊外,经历一天的奔波后我们又累又饿,火车又过不了两小时要开,天色渐晚的郊外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路过一辆拉货三轮摩托,我们向车主问路时他主动表示愿意捎我们一程,我们喜出望外就赶紧挤上了车,一路颠簸不断,车主将我们一直带到市区,我们下车后想要掏钱,车主却说“我带你们也是顺路,不要给钱”,我们一行人实在过意不去,向他连连道谢说这样很不好意思,那人说了一句话——“我是圣母山人,以后你们遇到圣母山人,有什么困难,能帮的就帮一下”。

    我已经忘记了那天我们在当地吃了些什么美食,看了哪些风景,我也忘了那个半路放下我们的黑车司机和载我们一程的好心人分别的模样,如今的我已经告别宿舍多年,和舍友们的沟通也越来越少,那仿佛已是很久很久以前,当我努力回想,一切都似是而非,但我始终记得那人来自圣母山,以及那句“以后遇到圣母山人,能帮就帮”,我想那天和我挤在车后颠簸着的舍友一定也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地名,因为来自那里的人给我们分享了一份陌生却极为温暖的善意。

    如果没有那个半路将我们放下的黑车司机,我们也许不会对这份善意记忆犹新,但正因为世间存在着丑陋的恶,美丽的善才愈发弥足珍贵。“不近恶,不知善”,若我们从未看见世上的恶,怎样知道善的珍贵呢,这些善意产生了所谓人性的光辉,产生世间一些琐碎的美好,这让我在憎恶同类的同时又深深地爱着它。

    人类是极其复杂的动物,从地球母亲孕育出我们,第一个早期先祖学会制造工具,到如今的你和我,从没有一种动物像人类这样充满矛盾,威廉·福克纳曾说过一句话“人类内心冲突是真正且唯一值得书写的对象”,确实如此,我们内心的善与恶从来无法分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这种冲突无时无刻不让我们痛苦,却又让我们在深刻痛苦中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希望。

    面对Etika的死亡,我们面面相觑,面对世间更多的“死亡”,我们更是无能为力,个体的力量终究太过渺小,但如果你我不再空洞的喊着口号,而是将改变从自身开始。学会独立思考,从此不再参加公开谴责他人的行为;关心他人,不再对“求救讯号”视而不见;对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伸出力所能及的援手。从这些生活中最微小的事做起,那么请相信,这个世界必将因为我们的善意,而产生那么一丝小小的不同。

    请相信——美好的事正在发生,而当我们齐心协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感谢您的阅读,希望在未来,我们对自己、他人、世界都可以更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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