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暗号》评测：温热惆怅的雪国青春物语

以那句著名的“穿过长长的县境隧道，便是雪国”为代表，“雪国”这个概念似乎总被习惯性地赋予某些复杂的文学属性——它们有时被用以表达“乡愁”，有时被用以抒发“悲伤”。

就个人来说，我最喜欢的却是“雪国”所独有的“温度”。无论创作者们用怎样的视角去描写它们，这些发生在人与人身上的故事总会被赋予某种与冬季所不符的温热感，而当故事的焦点被放在五个正值青春期，并且在寻求“变化”的少男少女身上时，这种温度自然也来得更加直接。

2021年，美少女游戏品牌Wonder Fool推出了他们的四部作品。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这部叫做《雪色暗号》的作品一反此前Wonder Fool的风格，将熟悉的“异世界”“魔法”“超能力”等元素抛在了脑后，试着讲起了发生在现实世界中，某个日本东北地方小镇的故事。而全程作为背景出现的多雪天气，也让本作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标准的“雪国”故事。

《雪色暗号》受到关注的另一个原因，则需要归结于它全身上下散发的“既视感”。虽然所属品牌不同，但《雪色暗号》的开发团队却与三年前“萌系游戏大赏2019”剧本的金奖得主《青夏轨迹》，有着极高的重合度——本作的企划与剧本部分由参与了《青夏轨迹》的冬野どんぶく一人负责，而角色设计工作也被继续交给了刚刚因为《青夏轨迹》的成功，开始在美少女游戏界崭露头角的插画师U35（うみこ）。相似的制作阵容，加上同样主打“青春”的故事主题，很难不让《青夏轨迹》成为玩家比较的对象。

不过，两者相似的地方其实还远不止这些。

《雪色暗号》的故事开始在冬天里，也结束在冬天里。在一个以冰球、滑雪等冰上运动出名的乡下小镇中，主人公羽染宗冬与青梅竹马薄广中、勿来美玖三人的小圈子中刚刚迎来了两名新的成员——来自俄罗斯的留学生斯维特兰娜·古尔琴科（爱称“斯维”），以及从大城市搬来养伤的高荻香子。原文标题中的“サイン（SIGN）”除了可以译为“暗号”之外，同时还有着“前兆”“征兆”的意思，这也暗指了伴随着初雪到来的二人，即将为这个乡下小镇与三名童年玩伴的关系，带来某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换句话来说，《雪色暗号》是一部相当标准的“青春群像剧”，它也以特定的季节作为背景，讲述了一个以五人关系为线索，关于“过去”“现在”及“未来”的故事。

关于“青春”的探讨，依然是本作故事的核心

就像《青夏轨迹》以神奈川县沿岸的湘南地区为原型，对小镇的风光进行描绘，试图让玩家亲临那个澄澈通透的夏天一样，《雪色暗号》同样在氛围塑造上花费了大量篇幅。在故事中，主人公们所在的小镇是东北地方数一数二的“豪雪地带”，冬季的“扫雪”活动是家家户户的日常；围绕独特气候所举办“冰雪祭”，是地方振兴活动的一环；冰上运动的盛行，让这里的居民们养成了要强好斗的性格。这些充满地域特色的活动，时不时作为推动故事的关键线索，穿插在剧情当中。

在人际关系构成方面，这个小镇也有着大部分乡村所具有的特点：思维保守、人烟稀少，同时也富有极强的“人情味”，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密，门不闭户则是这里的常态。在游戏刚刚开始时，故事除了借着刚刚搬来的香子视角，对五人的身份与个性进行了详细描写之外，更对这个小镇的独特之处进行了大篇幅描写。种种偏离认知，却又好像真的存在过的街巷风景，很容易与玩家心中“雪国”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这也为游戏整体的氛围建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扫雪、冰球运动、搭雪屋、滑雪、冰上垂钓，这些特殊的日常风景为故事构建起了一幅让人向往的“雪国”风景

在这个过程中，插画师U35朴实却精致的个人风格，也是构成故事氛围的重要部分。就像他此前大部分的作品中那样，带有明确线条与通透感的描绘方式，极其精准地抓住了三名女主角的个性与身份特点，在趋于真实的故事脉络中，三名少女的身姿与游戏“雪国”的主题，非常自然地贴合在了一起——在读完故事后，你很难想象出比故事中三人更加符合本作基调的角色形象。

其实，这种从视觉形象到文字剧本上对每一个角色的“细致刻画”，也正是《雪色暗号》故事最大的卖点和魅力所在。

“所有一切都真实且不加修饰，每个人都是主角和配角的群像剧”——在游戏的官网中，玩家可以看到制作组对本作故事这样的定义。

而要说实话，这样的描述放在《雪色暗号》身上的确一点也不算夸张。即便与同样以“五人组”形式描写青春的《青夏轨迹》相比，《雪色暗号》在每名角色身上平摊的笔墨，也相当可观。故事虽然将身为“团体中心”的羽染宗冬作为故事的主角，但在更多的段落中，游戏却将视点放在了团体其他的成员身上，尤其是三名女主角中相对更不擅长将感情外露的香子与美玖，就经常作为事件的旁观者被置于叙事的关键位置，怀着复杂的感情看待事物的发展。

这种叙事形式被从聚焦于“大家的青春”的共通路线，一路延续到了以描述“两人的恋爱”的个人路线中。实际上，《雪色暗号》并没有因为团体中的两人结为“恋人”关系，而逐渐减少其他角色出场的篇幅。正相反，本作的故事利用了原本多元的叙事视角，在个人的情感碰撞与矛盾深化下，给玩家提供了不少更加客观的叙事角度。

冷静、理智，说话直接但却一心为朋友着想，靠着大段内心独白，美玖在故事初期便会给玩家留下这样的印象

在这样有些特殊的剧本结构下，《雪色暗号》赋予了整体故事一个无比贴合主题，更堪称范例式的开篇——在冬季即将来临之际，几名主角分别从自己的视角对即将到来的改变，传达出了自己的真实的感情，更为之后的情节发展埋下了重要的伏笔：天真活泼，生性胆小的斯维对寄宿生活感到不安，但达成某些目标的心愿却格外坚定；香子对自己负伤无法回应周围一事感到内疚的同时，却也在内心中松了口气；美玖并不在意能否与新同居人顺利相处，但也对可能引起的改变感到若有若无的不安；宗冬与广中则希望新来的朋友可以给这座保守的小镇和自己带来一些改变。

因为这种视角上的“多元”化运用，使得故事中不少段落都被聚焦于团体中的三名女孩身上

以这个开头为例，每名角色所怀有的复杂情感与思绪，在经过反复的杂糅和洗练后，便形成了《雪色暗号》中我们所看到的“青春期烦恼”。只不过，比起用“青春”做引子的《青夏轨迹》，《雪色暗号》则更加倾向于强调“烦恼”和“矛盾”：在斯维的故事中，这种“烦恼”来自过去的回忆中；在香子的故事里，青春期常有的“对未来感到不安”成了剧本的主轴；在美玖的故事里，矛盾则被聚焦在冬宗与美玖名为“童年玩伴”的复杂关系上。

而在这些故事里，所有角色既是自己故事的“主角”，也是别人故事的“配角”。

《雪色暗号》相对贴近现实的基调，注定了这些矛盾会因为某种形式得到解决。就结果而言，无论玩家选择哪条路线，都将看到一个异常贴合主题，在矛盾中成长，最终走向和解故事。它们无一不以“友情”和“善意”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配上复杂且细腻的思绪，很容易就能让玩家感受到“雪国”故事所特有的“温度感”。

就像《青夏轨迹》一样，故事对“男二号”广中的描写并没有止步于单纯的“老好人”

不过，就像我在此前说过的那样，相似的主题、相似的制作班底，让人实在很难不将本作与《青夏轨迹》放在同样的标准上进行对比。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雪色暗号》不错地回避了前者在剧本上最大的问题——在更加平均地对资源进行分配后，本作中的三条故事线都基本保持在了同一水准之上，虽然主题各不相同，但三个故事都恰到好处地将女主角的魅力凸显了出来。

但当我们将视线聚焦在某个单独的故事上时却不难发现，在描绘“青春期少男少女”们的心理活动这件事上，《雪色暗号》远没有《青夏轨迹》来得那般惊艳。尤其是在同样以“青梅竹马”为主题的美玖线中，你确实也看不到太多因为年龄而在情感问题上表现出的青涩，过于老成的角色性格，也间接导致了《雪色暗号》“青春味道”的不足——相比之下，反倒是将现实问题一股脑抛出的香子路线，更容易让玩家受到触动。

放在情感变化的处理方式上，多视点的展开虽然让每个角色都拥有了更丰富的情感表达，却也间接导致了个别路线对于角色情感升温的铺垫描写不足，甚至连男主角宗冬的存在感也随之被拉低了不少。而这种问题本该以更巧妙的方式被避免——光从这点上来说，《雪色暗号》也不是一款能让所有人满意的作品。而与《青夏轨迹》这样的作品比起来，它的逊色几乎算是被放在了台面上。

《雪色暗号》注定无法摆脱《青夏轨迹》的影响。好在抛开这些，它的优点也同样明显——至少，对那些喜欢特定季节与氛围描写的玩家来说，它仍然在图像、文字与音乐的完整配合之下，讲述了一个带有温度的“雪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