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曾经认真考虑过“擦边博主”这一条致富之路——最近不就正在流行什么“985男大学生擦边”吗?虽然我既非985,也已不是大学生,但流量密码就放在那里,确实不能被我无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擦边也正是如此,只要物种正确,那在擦边界就应该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我如是想。
可当我真去进行相关的市场调查后才发现,擦边这条路对我来说还真行不通。原因不在于我没有八块腹肌和强劲的肉体,也不在于我不敢使用九龙拉棺的炼金药剂加强自己,而是在于擦边这条赛道本身。
您看,这位抖音博主的视频就非常符合我们对擦边视频的刻板印象:用着衬托白幼瘦感觉的滤镜,穿着时尚性感的制服,对着一面巨型穿衣镜拍下自己的露腿全身像。当然,面对当下不少网友对足部有特殊喜好的现状,偶尔也要让自己的脚在画幅中占据一定的位置……哦对了,为了避免有些朋友忍不住,也为了避免有些朋友忍得住,我必须澄清一点:这位博主的性别是男性——换句话说,就是小男娘。
但常刷抖音的朋友一定能看出,这些视频的点赞量其实并不算高,无论是单纯的擦边,还是背后附着的小男娘属性,都未能给他带来泼天的富贵,原因你我也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在短视频同质化严重的当下,普通的擦边视频已经难以引起人们的兴趣。想要抓住更多人的眼球,单靠擦边是做不到的。
而在同作者的视频中,就有这么一条视频收获了无数流量。在这个视频中,他一改往日擦边风格,套上了件覆盖全身的奶龙睡衣。虽说穿上了一件衣服,可还是没有一件衣服——奶龙这个角色本来就不穿衣服。对人类来说,这样的艺术确实有些超前,但也正是如此抽象超前的艺术,才吸引到了更多人的注意。
类似的情况还不止一例,不管你是性感风格还是学院穿搭,都比不过我们奶龙睡衣的OOTD——擦边,还真就不如搞抽象火。
于是,这样的情况被做成梗图,流传于各大论坛,乃至各大视频平台上。就算原博主将这条奶龙视频删除,也依然会被网友们自发补档。同时,正因梗图的传播与补档,这般情况才不仅仅局限于发布视频的博主自身,进而成为口口相传的狠活。到最后,则可浓缩出一句话来:“十年擦边无人问,一朝奶龙天下知”。
但看到这里,我就不服了:凭什么,穿上唐龙睡衣拍的视频,能比大伙喜闻乐见的擦边视频更火?难道大伙宁可看抽象的东西,也不看大腿吗?可查询相关数据倒是可以看出,擦边的流量确实比不上风风光光的奶龙。要知道,奶龙这个IP的全网播放量早已超过500亿,这还只是官方动画的数据,要是算上互联网文化对奶龙的解构与二创,这个数字只会更大。
所以就流量而言,身为视频创作者的个人,永远也没法与奶龙这个堪称庞然大物的IP相比,只要稍微蹭上一点流量,就能保证一个基础的播放量,运气稍微好点,还能令自己本身的基础播放量翻上几番。
从受众层面来看,看奶龙的人确实比看擦边的人要多。擦边只需要露肉就好,奶龙要考虑的可就多了。不管是打心眼里喜欢奶龙的粉丝,还是单纯以玩奶龙梗为乐的抽象乐子人,都很有机会点进这类视频里细细观摩,并分享给更多人。而早已同质化严重,并划分出无数细分市场的擦边短视频,就没有如此丰富多彩的受众群体了。所以,“十年擦边”确实“无人问”,而蹭上了奶龙的热度,再加上“擦边”与“抽象”的反差,就构成了“天下知”。但想要得到流量之神的眷顾,也不是必须蹭奶龙的热度。奶龙只占据了一个变量,随着流行文化的嬗变,把奶龙替换成其他能够与自身产生反差属性的抽象事物,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选择。就比如下面这位B站舞蹈区UP主,虽然她往期视频播放量屡屡超过百万,可真想突破一千万大关,还是得靠练习时长两年半的坤坤保佑。
既然这个句子后半段的“奶龙”能替换,那前半段的“擦边”当然也能替换。举个例子,曾经有一位英雄联盟主播,名叫芜湖大司马。在以主播的身份成名前,他还是一位默默无闻的英雄联盟教学视频录制者。虽然他的实力在那时算得上国服前列,也曾用着中单大眼、打野螳螂等英雄登上过小漠的国服第一系列视频,可视频播放量始终不愠不火,即便是能够抓人眼球的操作集锦,也完全比不上那时动辄数十万数百万播放量的大主播。
于是,大司马决定投身到那时候最火的风口:直播行业。随后发生的事情,你我应该都清楚——在2016至2017年,他依靠正方形打野、金牌讲师、瓜皮等传播性极强的热梗爆红于网络上,也正是:“十年王者无人问,一朝瓜皮天下知”。
还比如游戏圈里,拥有20多年历史的“炼金工房”系列。“炼金工房”系列的作品始终比较小众,其受众也基本集中在日本本土市场。在该系列20周年时,全系列销量累计只达到400万份。
而2019年“炼金工房”的最新续作《莱莎的炼金工房》,在发售后却以惊人的速度达成全球累计出货量50万份的成绩,并成了当时该系列销量最高的游戏。
与此前的作品相比较,《莱莎的炼金工房》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主角的一双“肉腿”。在官方立绘上,这双肉腿牢牢占据了观看者的视觉中心,令人忍不住赞叹一声强而有力。
虽说肉腿算不上是提升游戏销量的决定性因素,但在这样的欢乐氛围中,玩家圈里对《莱莎的炼金工房》也就有了这样的调侃:“十年炼金无人问,一朝肉腿天下知”。
这样看来,我也能效仿“主=6”胡逼出一个“十年X无人问,一朝Y天下知;流量密码=X^Y”的公式来。其中X是本身的热度,Y是蹭来的流量。在上面的某些例子中,当然可以说是通过擦边获得的热度,套到公式里就是让X的数值越来越大。而Y就是值得一蹭的流量载体,这可以是奶龙,可以是坤坤,甚至可以是牢大。二者一旦进入流量密码公式,就能够令流量如指数递增般滚滚而来。
传奇的开始
当然了,我这胡逼的公式就是图一乐,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总结出网红爆火的路径,那我早就真人出道收集路虎碎片去了。不过,这流量密码公式倒是真的可以带入其中,让真正的问题显现出来:为何当今的网络上时常 “十年X无人问,一朝Y天下知”?这就不好用上面的“奶龙流量大”“擦边抽象有反差”来加以解释。
首先,这段话的原文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其出处有多种解释,有说是出自元代高明《琵琶记》的,也有说是出自《增广贤文》的,但含义毋庸置疑,其描述的便是读书人攻读诗书默默无闻,一旦考取功名便名扬天下。而放到如今的这个网络环境下,的确存在不少默默无闻的内容创作者——不管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们都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沉寂。但一些突然的插曲,则会将他们摆在聚光灯下,成为炙手可热的网络红人。包括上面那位贵州科比在内的,诸多所谓的“先天圣体”。他们被网友们以“仙人指路”的方式发掘出来,并“一举成名天下知”。
但“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网红们,能够始终保持热度的人寥寥无几。用我的胡逼公式“流量密码=X^Y”来解释,就是本身的实力X太小,即便蹭到了Y也无济于事。换句话说,就是接不住这泼天的富贵。再换句话说,就是“没活了,拉跨了”。
除此之外,相关现象时常出现也与各大平台的推荐算法机制有关。根据互联网数据中心发布的《数据时代2025》报告显示,全球每年产生的数据将从2018年的33ZB(十万亿亿字节)增长到175ZB,相当于每天产生491EB(百亿亿字节)的数据。若无推荐算法的帮助,想要从浩如烟海的信息流中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将难上加难,也会有更多的内容创作者“十年窗下无人问”。
而大量平台使用了个性化推荐系统来给予各类视频不同的流量权重,在国外学者Andres Ferraro、Dmitry Bogdanov、Xavier Serra三人对音乐推荐系统研究的一篇论文中,有这样的统计结果:算法推荐给大多数艺术家更少的机会,让用户集中在更少的项目上。同济大学教授徐翔在论文《推荐算法平台“兴趣领袖”:内涵、功能与模式》中称其为:“被推荐者存在着非均衡性与‘马太效应’,小部分流行用户在算法系统中具有更好的被推荐度,使得用户系统发生热门推荐及其兴趣的非均衡演化。”
图源:Ferraro A,Bogdanov D,Serra X,et al.,“Artist And Style Exposure Bias In Collaborative Filtering Fased Music Recommendations”
即,作为黑盒的推荐算法,并未给所有人带来流量。一方面,部分幸运的内容创作者得以把握流量密码,得到了泼天的富贵——不管能不能接住,至少暂时得到了。于是,他们就达成了“天下知”。而同时,仍有大量人始终困于“十年窗下无人问”的情况中。即便这些创作者的内容优质,却也难以被个性化推荐青睐,从而与大量无意义信息交叠,没落于互联网庞大的信息流中。根据中国人民大学《算法向善与个性化推荐发展报告》,当下包括信息茧房、算法黑盒、价值观伦理、用户隐私与安全等在内的互联网算法问题,已然是一种研究趋势。而各大平台目前也在针对无意义视频进行删除处理,以免其对目前不能说是彻底完善的推荐算法造成污染与干扰。总而言之,相关问题已经被各方重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以娱乐化的反差消解原有意象,并令少数幸运儿被选中从而走红的现象,注定会在互联网上笼络大批观众,谁都不知道这种“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现象究竟还会伴随我们多久。不过,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个虽然胡逼,但带入至网红身上,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的公式:“十年X无人问,一朝Y天下知;流量密码=X^Y”。
想必,往后那些突然成名的网红,也能以此来强行解释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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